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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五章农庄落成那些年,那山村,那些人 [复制链接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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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那些年,那山村,那些人》作者刘居彬

村干部如何在县长面前信口雌黄?那时的青年如何自制收音机,不用电就能收听北京声音?潜逃特务如何实施美人计腐蚀村干部?山里人第一次看电影啥感觉?让我们走进《那些年,那山村,那些人》第五章农庄落成——

县城告状,信口雌黄

巴爷第一次去农庄工地,抱着领导俯视下级的心态而去,却装了一肚子气而归,田禾庆竟然公开顶撞自己,心里实在憋屈,暗下决心非要出了这口恶气不可!怎么出呢?到公社,不行,那个吴本显说话明显向着田禾庆;到县里,心里没底。思来想去,折腾了一晚上,巴爷也没有想出好点子。最后,他还是决定到县里去,即使告状不成,也得恶心恶心他。

巴爷抱着必胜决心,大早上就出山了。他盘曲蜿蜒走着山路,回想着自己十几年来在向阳溪吃香喝辣的辉煌历史shǐ。他痛恨吃香喝辣后脂肪的沉淀,让自己的身子成为了又短又粗的皮囊。嗨,这样的沉甸甸的包袱自己不驮着没人替自己驮着。一路上,他走得气喘吁吁,上气不接下气。

还真幸运,正当他想坐下喘口气时,邻村白家沟的马车来了。哦,十来年的交情了,都是老熟人,他一招手,马车停下,巴爷搭上了顺风车。很快,他走到了公路上,坐在路边歇着,等待去县城的长途汽车。

由于天热,加上自己身胖如猪,一路巴爷没少吃苦,汗水湿透上身,但是他恶人告状的坚定意志不变,终于在半晌的时候来到了县政府。

还好,县长就在政府大院,巴爷对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,满心欢喜要去见县长,秘书却说找个凉快地方等着。好,等着。巴爷心里回味着当年与县长那点交情。那是大炼钢铁时期,赵县长走进了向阳溪,看了他们的炼铁炉,很满意,说没想到只有几十户人家的向阳溪也是热情高涨。看县长高兴,巴爷自我谦虚,说向阳溪会做得更好。当时,他叫人卸下了仙贤庙那口大铁钟,要当着县长的面,炼出一炉好铁。赵县长说,大铁钟就不要砸了,那是明朝时期的文物。一听县长这么说,巴爷一百八十度大转弯,一声“坚决按照领导的指示精神办”,弄得赵县长当时高兴地表扬他“识大体”,还在巴爷家喝了茶,举行了小型座谈会。

巴爷回味着美好的过去,等待着县长的接见。可是,时候不小了,他拿出自己的法器——闹钟,呀,30分钟过去,县长怎么还没动静?心急。一个小时过去,心更急。

他去催秘书让县长快点见他,秘书像对待不懂事的孩子一样批评他“县长工作是让你来安排的吗?那边凉快,等着”!

巴爷心里那个委屈,就甭提了。他一边想着见了县长如何告状,一边想象着县长工作的情形。宽敞明亮的办公室内摆着沙发,窗口养着君子兰。县长走进办公室先是秘书递上一杯热茶,惬意地喝上两口,走到窗口悠闲地给君子兰浇浇水施施肥,浏览报纸以后,开始呼风唤雨,下级一个个排队向县长汇报工作。高兴了,县长在谈笑间就把全县的江山给指点了,弄得下级满脸堆笑,夸奖县长工作有方;心情不爽,县长脸色如刮风下雨,弄得下级大气不敢出,就像刚才县长秘书训斥自己一样,叫你多难看,你就得多难看。这样想象着,巴爷心头略过一丝快意:当领导就是好呀,吃喝享乐啥都有啦,不妄人生走一回呀!巴爷快乐着,想着,忽然觉得自己跑偏了,县长职务离自己太过遥远,还是想想如何把田禾庆拿下,自己在向阳溪当家作主最为现实。

巴爷正想着,一个人一阵风似shì的从他身边走过,要往办公室去。巴爷抬头,哦,是县长,原来他不在办公室,刚从外边回来。

“赵县长,赵县长。”巴爷追着屁股喊。赵县长停住脚步,回头:“有事吗?”

巴爷感觉县长见他并不热清,好像县长多忙似shì的,根本没有拉拉家常叙叙旧的意思。巴爷迟疑着还没有回答问话,赵县长接着问:“你有事吗?”

“有事,有事。我是向阳溪的,你忘了,是我呀!”

赵县长愣了一下,没有想起来:“有什么事你说吧。”赵县长站在原地,没有带着巴爷进办公室的意思。

大老远来了,连办公室都进不去,这哪儿行呀?巴爷毕竟是巴爷,迅速稳定了情绪:“赵县长,我是吕大善,那年你在向阳溪看到那口大铁钟……”

“哦,那口大钟还在吗?那可是个文物呀。”

“在在。”赵县长依然没有让巴爷进办公室的意思,他灵机一动,“今天,我就是为那口钟来的。”

赵县长:“哦,怎么啦?”

巴爷:“有人要毁了那口钟。”

赵县长很吃惊:“是吗?来,咱们边走边说。”

巴爷终于走进了赵县长办公室。办公室与巴爷的想象大相径庭。靠窗没有君子兰,仅有一张木桌,破破烂烂,跟向阳溪袁会计的那张桌子也强不了多少,只是大了点,是三个抽屉的,多了一个。桌前一把老式的太师椅,是个老古董,旁边放着几个木质方凳子,供来人坐,桌子上倒是放着一个茶缸,搪瓷的,还没有巴爷的银质茶杯上档次。屋子里也没有沙发,墙角放着一个木质洗脸盆架,上面搭着一条白毛巾。整个办公室只是比向阳溪会计室整洁一点,大了一点,看着很寒酸。巴爷立刻找到了在向阳溪会计室开会的感觉,进办公室的那种压力全部烟消云散,心里充满了底气。

赵县长给巴爷搬了凳子,让了坐,倒了一杯白开水,推到他面前:“什么人要毁那口钟?”

“这……”

“说嘛,既然你来,就是想解决问题,不要有顾虑。”

“那我就说了,向阳溪不是遭了洪灾嘛,现在正在建房。”

“嗯,这个我知道,不是要建农庄吗?”

“对对,就这个。有人要毁了那口大铁钟。”

“为什么要毁了铁钟呀?”

“就是,就是……”

“说嘛,不要有顾虑,县政府会给你们做主的。”

“田禾庆要毁大铁钟,打钉建房!”

赵县长表情很严肃:“你们这么需要铁钉吗?有必要毁了文物吗?”

“谁说不是呢?我拦也拦不住,所以就来找你啦。”

“这就对啦,要坚决阻止这种行为!田禾庆是一个很有想法的党支部书记,他提出的向阳溪农庄建设设想很好,县委县政府正要下发文件肯定这一建设工程,欲把这一工程确立为咱县的样板试点工程。他怎么能这样搞呢?你现在什么职务?”

“副队长。”

“哦,我知道,你们村刚选的队委会,田禾庆是书记、队长一肩挑。这个问题你向吴本显社长汇报过吗?”

“我……”

“你叫吕大善,是吧?”

“是,是,吕大善就是我。”

“大善同志,我问你,这事向没向吴本显同志汇报过?”

“还没呢!”

“好吧,我先就打电话让吴社长立刻派人去阻止这种行为。”赵县长从太师椅上站起身,就要叫秘书去接通马福岭公社的电话。

巴爷慌了,信口雌黄说出来的话坚决不能传到向阳溪去,更不能传到公社去。若是吴社长真的落实下去,纸是包不住火的,自己岂不是弄巧成拙,副队长职务也难保了。

巴爷眼珠子骨碌碌一转,立刻起身:“赵县长,赵县长,别急,你等我把话说完。”

赵县长摆摆手,让秘书出去了。

巴爷:“赵县长,是这样,你现在派人去对我很不利,会影响班子团结,毕竟田禾庆还没敢动手,不如,您写个条,让我带回去,他一看也就不敢再动这个心事啦。”

巴爷有点慌,赵县长已经看出来,他对巴爷反映的情况的真实性有所怀疑。本来,他对吕大善说田禾庆要砸钟就将信将疑,认为田禾庆是个有见地、有胆识的退伍军人,原则性很强,不大可能做出这样的事。吴社长也多次提到这个吕大善闹选举的事。

“大善同志,你确定在你回去以前铁钟没有事吗?”

“能。”

“那好,条子我也不用写了,你回去带句话,就是:要保护好大铁钟。”

“县长,您还是写一张吧,我怕万一……”

“嗯,不用写了,我相信没有人敢胡作非为。对了,你既然来了,就把一个文件带回去,一份送到公社,一份交给田禾庆同志手里。”

巴爷还想再挽救一下,赵县长已经起身,让秘书取文件了。巴爷暗中问自己:今天自己来干什么来了?状告田禾庆滥用耕地建造房子,让他的什么农庄成为泡影。看来,这已经是不可能了,赵县长的口气还在表扬田禾庆呢,要把向阳溪农庄确定为全县的试点工程。幸亏自己临时想出大铁钟的事,才让自己没有白来,不管真的假的,恶心他的目的已经达到。就此结束吧,见好就收才是明智之举。

秘书拿来一个文件,一式两份。巴爷爽快答应着从赵县长手里接过文件,很想当场看一看,但是他没有这样做,顺手规规矩矩将文件装进了提包里。

走出县政府大门,巴爷迫不及待打开了文件。

文件说,为促进本县农村建房少占或不占农业耕地,促进人民公社集体化程度进一步提高,依据人民公社条例60条有关规定,经县委县政府研究决定,将向阳溪在建农庄住宅确定为本县试点工程,各村可参照此工程,结合本村实际走集体化住宅道路。

文件后面还附上了年3月公布的人民公社条例60条有关规定的内容:国家和人民公社的各级组织,应该在人力、物力等方面,对于社员修建住宅,给以可能的帮助。社员新建房屋的地点,要由生产队统一规划,尽可能不占用耕地。

巴爷一看文件,先是又惊又喜,最后懊丧不已。文件强调的是不能占用耕地,这和自己要状告田禾庆的想法一致,可惜呀今天本来是冲着这一点来的,最后却只字未提这一点,这是巴爷懊丧的一点原因,再一点更让他心里吃了苍蝇一样,这个文件竟树立田禾庆的农庄为试点,而且让自己给他带回去。这真是自己偷菜不成却给别人做了盘红烧肉。窝囊,真是太窝囊啦。

下午,巴爷先拐到公社交了文件,正欲回去,吴社长叫住他,问谁要砸钟。巴爷结结巴巴说,砸钟的事不是自己主动提出来的,是县长主动问铁钟这件文物,他顺便说有人有这个想法,不想县长对此这么重视。巴爷的话让吴社长再次对他有了看法。殊不知,巴爷来到公社前,赵县长与吴社长已经通过电话,吴社长告诉赵县长砸钟一事纯属子虚乌有。

回到向阳溪,正赶上集体开饭时间,巴爷没有先向田禾庆做任何说明,自己站在队部门口的台阶上,向众人喊话。

“都听着啊,今天我去县里了,也见到赵县长了。”

开了头,巴爷有意不往下说。向阳溪社员们很是意外,没想到他真去县里告状了,还见到县长了,看他神采奕奕的样子,难不成他真告赢了?社员们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儿了,眼巴巴等着他往下说。

巴爷习惯性地将一只手伸向台下,去接他的法器要喝水,结果二哈递过来一只空手。巴爷没说什么,咳嗽两声依然神采奕奕说:“我把咱村的问题反映了,县长说,建设住宅要少用耕地。我跟他反复强调咱村的困难,领导最后研究决定,不但允许咱们建房,而且还把咱村确定为试点,要推广呢!看看,文件都拿回来啦。”

巴爷把文件举得高高的,以证明自己功不可没。田禾庆走过来,巴爷再不把文件交给田禾庆已经说不去了,就把文件塞给田禾庆。社员们悬着心放下了,发出一片欢呼声,巴爷朝众人挥着手,自豪地下了台阶。

“哎,大善,不对吧?”田禾庆叫住巴爷。

巴爷楞了一下,站在台阶下看着田禾庆:“怎么不对了?文件写的清清楚楚,咱村成试点啦!”

“是成试点了,没错。可是,文件的印发日期,不对呀?你说是今天你说服县里,才确定成试点的,文件印发日期却是昨天,这是咋回事?”

“你管他咋回事,是好事不就得了呗!”

“社员同志们,”田禾庆说,“据我所知,公社在农庄开工的时候,就把咱村确定为试点的报告上报给县里了。从这个文件的内容来看,确定咱村为试点是县委县政府经过深思熟虑的,同时也是要经过县领导班子集体表决才能通过的。绝不是一两句话一说,县政府就草率做出决定的。从日期看,这个文件是在前天或昨天表决通过的。”

“嘿呀,抠那字眼儿干啥,日期可能是仓促间弄错了。不说啦,我吃饭去。”巴爷边说边仓促往队部大院走,“响叮当,响叮当,给我盛饭……”

有人偷砖,蹲坑抓贼

巴爷家老宅修缮完成,二哈、草脸儿蛇怕巴爷继续抓自己的官差,找借口到别的地方居住了,腾出了房间,酸草莓再也不用和巴爷的那个奴才般的女人睡在一块了,她有了自己单独的房间。巴爷家里只剩下他们一家三口和酸草莓了。

这两天,酸草莓又找借口走亲戚,傍晚刚回来,也许是累了,晚饭也没吃早早就睡了。

正房内,吕得粮正高一声低一声跟他母亲牛香娥发脾气。俗sú话说,男大当婚女大当嫁,吕得粮今年已过22岁,比自己小的田国胜都已经咬住包子馅了,他看上了小百灵,可人家偏偏看不上自己,非要和田国胜好。思来想去,吕得粮觉得还是得改善硬件,栽下梧桐树必定引来金凤凰。向阳溪农庄很是诱人,可是父亲与田禾庆对着干,不让报名要新房,等到田国胜住上新房,自己只有干瞪眼,看人家娶媳妇的份儿。不行,需要在老宅建新房。

巴爷心情沉重回到家,正好听见儿子对他妈埋怨自己。

吕得粮说:“你看田国胜家,房子没倒塌不说,看样子很快就能住上新房。都怨yuàn我爹不让要新房,这破破烂烂的房子,我说个媳妇都难。”

巴爷不解儿子心事一口否定:“那个疯丫头有啥好的,不说也罢。”

“他爹,你这话咋说哩,你看不中梁大车的闺女,咱孩子不能不说媳妇吧?咱家房子本来还算是村里最好的,可是这大水毁成这样,也真该好好整整。”

巴爷:“咋整?”

吕得粮:“盖新房。”

巴爷:“说得容易。”

吕得粮:“那咋办?”

巴爷思忖良久:“这样吧,先把后窑用砖圈一圈,弄好了不比他们的新房差。冬暖夏凉。”

牛香娥:“砖圈?咱家只有那几块砖,差远哩!”

一家人思索着如何解决砖的问题。

吕得粮:“爹,前两天晚上,我在窑场转了转,已经拿了些砖,晚上只有德望爷在那儿,他眼神不好耳朵又背,没有发现。你看是不是继续……”

“这事我不管,你看着办。”

“可是,爹,咱家的是蓝砖,窑场的是红砖,这万一被发现了也没法用呀。”

吕大善说:“说你笨,你还不服气,圈完了摸上一层白灰就行了,关键是你能不把砖弄回来。”

生产队窑场的生产主要是在白天,夜间只用看着火不灭就行了,窑场边打了一孔小窑洞,每天晚上由德旺爷在此守候。这两天,他发现窑场的红砖每天都会少几十块,他就把这一情况报告给了田禾庆。

今晚,田禾庆叫上排长,俩人要蹲坑守夜。队部西边米就是乱草坡,乱草坡上方就是窑场。俩人把蹲坑地点选定在队部与窑场之间的乱草坡下方,人躲进坑里,上面来往的人很难发现。

月光下,俩人查看完蹲坑现场,田禾庆说:“走,先回队部,待会儿再来。”

排长:“不守夜了?”

“不怕蚊子咬,你先蹲着,我待会儿再来。”

“啥啥,你咋这么不够意思呢?蹲坑是你说的,你尥蹶子走了,让我一个人在这儿,你忍心吗?”

“忍心呀。谁不知道,我们的排长身强力壮,个子高,身上肉多,蚊子咬两口怕啥?”

“你,好狠心呀!”

说着,排长起身,要随田禾庆一块向队部走。田禾庆笑着说:“瞧瞧,还是意志不坚定。”

排长:“你坚定,带头先撤了!”

俩人笑着往队部走,田禾庆说:“好饭不怕晚,别慌,谁会天刚一黑就去偷东西?”

队部内,煤油灯下,田禾庆饶有兴趣看赵学进鼓捣矿石收音机。排长刚开始也很有兴致,可是文化人儿的耐心让他心急,最后竟打起盹儿来。

“哎哎,醒醒,蹲坑啦。”排长猛然起身,抓住怀里的枪跟着田禾庆向门外走。

初秋时节,月朗星稀,天空月光如水,蟋蟀歌唱,更增添山谷的空旷静谧色彩。俩人靠土埂而坐,听着上面窑场路面的动静,数着天上的星星。月牙西沉,路面有动静,排长探头上看,一人拉着一辆架子车走过去。

排长正欲抓贼,田禾庆把他按下,低声说:“捉贼捉赃。”

“对对,太激动,忘啦。”排长不好意思解释说。

俩人继续数天上的星星。在窑场,来人悄悄搬砖装车;在队部的另一头还有一个人,不时向这边张望,看见拉车人走出窑场,闪身走出墙角,准备接应拉车人。这时候,田禾庆和排长同时跳上路面,出现在偷砖人的面前。远处的身影见此情景,赶紧退回墙角,观察这边动静。

排长一看是吕得粮,肺都气炸了:“你爹,还是副队长呢,竟敢偷生产队的东西!”

排长抡起枪托,要打吕得粮,吕得粮吓得瑟瑟发抖。田禾庆拦住:“为什么要偷砖?”

吕得粮筛糠似shì的抖动着身子:“想……垒个鸡窝?”

排长:“放屁!垒个鸡窝用得了这么多砖吗?”

田禾庆:“你爹知道不知道?”

吕得粮:“知道。不不,他不知道。”

排长:“到底知道不知道?”

吕得粮:“他知道垒鸡窝,不知道我偷砖。”

排长:“偷了多少回了?”

吕得粮:“就一回。”

排长:“放屁。说,到底偷了几回?不说实话,我给你送公社去!”

吕得粮低着头,半天才说:“真的,就一回。”

田禾庆:“好了,先把砖送回去。”

排长押着吕得粮把砖拉回窑场后,又把他押到了队部。

田禾庆悄声对排长说:“他还是个孩子,要把握好分寸。”

排长:“不行,今天我非让他说实话不可,他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,你甭管了,一切交给我吧,他不说实话今晚别想回去。”

田禾庆执拗不过排长,自己先去睡了。

排长让吕得粮蹲在队部院子里的墙角,自己搬了凳子,骑坐在上面,做好了持久战准备。可是,无论他咋问,直到天亮,吕得粮只承认这是第一次,并说生产队可以派人去他家搜。

排长:“搜?当然要搜啦,不过,这次也要游街示众!”

吕得粮低着头不说话,闷了半天,他突然说:“要游街,咱现在就去吧。”

排长一听吃了一惊,竟然还有要求提前游街的:“你小子想耍啥花样?”

“没有,没有。我就是想早游街早结束。”吕得粮虽是这样说,但是他心里另有打算。他是担心游街晚了怕碰见小百灵。那可是他的心上人。

排长说:“早点结束,想得美。游街没人看多没意思,等着,等社员们起床了再说。”

吕得粮一听像泄了气的皮球,低下头再也不敢说话。

天色大亮,住在队部两个民兵醒来,一看院子里的排长,又看看蹲在墙角的吕得粮,问明情况,他们也气愤不已。按照排长的吩咐,两个民兵从仓库拿来皮鼓和铜锣。

向阳溪新的一天以一种特别的形式开始了。

吕得粮拉着自家的架子车,一个民兵敲锣,一个民兵打鼓,任栓武肩背长枪,贴身走在吕得粮旁边,不断催促吕得粮吆喝:“我偷砖了,都别学我。”

吕得粮吆喝一声,两个民兵将锣鼓“咣咣”敲上一阵。社员们揉着惺忪的眼睛,跟在他们身后,指指点点。来到吕大善家大门。

这时,游行队伍已经有二三十人。大早上,酸草莓被吵醒,她扭屁股吊腰走到门口,看人们敲锣打鼓在巴爷门口耍热闹。

牛香娥惊慌失措闯进屋:“他爹,栓武押着咱家得粮朝咱家来了。”

“慌什么,天塌不了!”吕大善故作镇定走出家门,“栓武,你这是干啥?”

“他偷砖!”排长详细说了过程。吕大善一听气不打一处来,上去就要夺任栓武的枪,“我崩了你这不争气的!你偷没偷,啊?”

吕得粮看到自己爹,有了底气,改口说:“是他们说我偷砖。”

吕大善:“栓武哪,啥事都讲个证据,那是我家的架子车吧,车上啥都没有,咋说得粮偷集体的东西呢?”

排长再次火气不打一处来:“你看有人给你撑腰了是不是,竟敢不承认。”

排长举起枪托,喘着粗气要把枪托轮下去。巴爷一把抓住:“栓武,消消气。我的孩子我来管好不好。得粮,你先回去。”

吕得粮赶紧松开架子车跑回家里。

排长怒不可遏:“巴爷,你!”

巴爷:“别激动。我说过,啥事都评个证据,车子是空的,怎么说偷砖呢!”

“来来,你看看车上,那是不是砖渣?”排长指着车子给巴爷看。

巴爷依然平静:“是砖渣,这说明什么?”

“这还用说吗?他半夜三更偷砖让我逮着了。”

“哦,就照你说的,得粮偷砖了,可是砖也没有运到我家呀,你不能我也没得到啥,你就咬住不放吧?”

“你!”排长被巧舌如簧的巴爷,弄得话都说不出来了。

“好啦好啦,知道你是政治队长,又是排长,很有正义感,这很好,无论得粮偷没偷砖,我回去都要好好教育他,要叫他知道集体财产必须爱护。这样行了吧?”

“不行!我还要搜家!”

“栓武呀,你咋死心眼呢?你说偷了,他说没偷,况且砖也没拿回我家,大伙儿都看着呢,你再搜家毫无道理嘛!”

“不行!我就要搜家!”排长说不过巴爷要来硬的。

“好,搜一搜也好。”田禾庆一直站在人群后,对巴爷强词夺理也是忍无可忍,他借机大声说着,“我相信得粮不是那样的人,搜一搜也还吕队长一家一个清白。”

田禾庆出现在人群中,巴爷先是一惊,马上意识到田禾庆话中有话。这不明摆着,是对自己的报复,那天搜粮食,他对田禾庆也说同样的话。

“既然禾庆这么说,那就搜搜吧。身正不怕影子斜,搜不出来啥,任栓武可得给我们家得粮说点啥。”巴爷理直气壮地说。

一听这话,任栓武带人立刻各屋翻腾起来。最后在破窑洞,发现一大垛子红砖,够砌一面墙。正在人们惊讶之际,吕大善拨开人群:“任栓武,你看看这是新砖还是旧砖?”

大家上看看,下瞅瞅,发现砖垛子不像新的,表面有一道道泪痕一样的尘土,像是长期受到雨淋留下的痕迹。任栓武脸上没有了发现砖垛子时的惊喜,一脸茫然,吕得粮也感到不可思议。

“好了,这事到此为止吧。”田禾庆说着,转身将最上面的一块砖拿开,从下面拿出了一块砖递给任栓武,“这砖烧得这么好,让德旺叔他们好好研究研究。哦,对了栓武,记着,回头还吕队长家一块砖。”

巴爷对田禾庆恰在此时出现,一时不知道田禾庆葫芦里卖的啥药,感觉心里不像刚才那样有底了。他本打算此时要好好发作一番,可是田禾庆这个举动彻底把巴爷打蒙。他翻了一下白眼强忍这股怒火,借机为孩子讨要公道的想法也就作罢。

大早上,在巴爷家上演的这出大戏,酸草莓从头看到尾,她对巴爷再清楚不过了,无理强占三分是他的强项,偷了砖还硬要装清白,这倒还可以理解,最让酸草莓看不惯的是连这样下三烂干的事,巴爷竟然干的出来,这不是让社员们抓住自己的小辫子,任人甩来甩去吗?等于自己给自己争队长的路上挖坑垒绊子。酸草莓心想:你争队长我支持,可是这些偷鸡摸狗的事你也纵容孩子,像这样胸无大志的人何堪大用?这一刻,酸草莓认定巴爷就是一个扶不起的阿斗,自己必须另找靠山。

众人散去,巴爷对酸草莓说:“你也不帮我解解围,净在那儿看热闹?”

“解什么围呀?我要随便说话,不是砸了你的戏台子吗?再说了,你的戏演得这么好,我也不忍心砸呀!”酸草莓冷嘲热讽巴爷。

巴爷翻翻白眼,不想再与酸草莓理论,正欲走开,酸草莓却接着说话不让他走开:“巴爷,今天这场戏演得倒是挺好,只怕是你以后的戏要演砸了?”

巴爷:“啥意思?”

“没意思,自个想去!”酸草莓说完,扭屁股吊腰回屋了。

巴爷愣愣地站在原地,把酸草莓的话嚼了又嚼,也没嚼出酸草莓深藏的味道,把酸草莓今早上的一举一动想了又想,还是揣测不透这个女人的心思。但是,他明显感觉到酸草莓已经不那么在乎自己。那么,这个风骚女人会在乎谁呢?巴爷在心里反反复复地问着自己。

热闹队部,北京声音

洪水毁家园之前,葫芦沟里,打麦场旁边的大槐树下是向阳溪最热闹的地方,孩子们玩耍在那里,生产队组织社员学习在那里,宣布政策在那里,社员们打趣逗乐在那里,无论白天还是晚上,那里总少不了人。洪水毁了家园以后要,一分为二的地主新宅,生产队队部所在地成为了向阳溪的活动中心。与昔日老槐树活动中心相比,新的中心有一个明显的特点:蹲着吃饭的人群成为一道风景。原来,向阳溪分住葫芦沟两侧,住户分散,能去老槐树下蹲着吃饭的人不多。现在老村成了乱石滩,人员虽然分散居住,但是集体大灶就在队部大院,除了几个住在仙贤庙的几个老人需要送饭以外,全村人都在此就餐,所以一到开饭时间,队部门前人来人往,进去的空手,出来的端着一个黑瓷碗,边走边吃,找个地方一蹲,像围棋盘上多了个棋子,汇入了吃饭聊天大军。整个队部门前黑压一片。

到了晚上,新的活动中心没有原来的热闹,原来的紧挨打麦场,打麦场有场房,有麦秸垛,人们或躺或坐,聊天看星星,有的是场地。新地方不同,队部房子有限,容纳不了多少人,大部分人需要回到仙贤庙睡觉。尽管如此,这里还是向阳溪夜间最热闹的地方,几个屋子满是地铺,秋天来了,天变凉爽,又有一些年轻人耐不住寂寞从庙里搬来,成为队部里的加塞一员。原来屋里的人也不完全反对,尤其是那些能说会道,会逗笑话讲故事的人更受欢迎。

小小屋子里人,讲关公斩华雄,讲武松暴打西门庆,讲唐僧西天取经遇到美女妖怪,甚至将古代版与现实版相结合来讲,讲到最后变成了争论,什么酸草莓像《西游记》里哪个妖怪啦,巴爷是像《封神演义》里的土行孙,还是更像《西游记》里的猪八戒啦,等等。小屋里天天有故事,热闹非凡。

当然,小屋也不是啥人都要,草脸儿蛇几次想加塞都被赶了出去。

队部会计室相对安静,平时多是田禾庆、排长、袁会计、文化人儿等常驻,不过爱钻研爱琢磨的人也是把这小屋挤得满满当当。

自从那天文化人儿弄响了矿石收音机以后,这个小屋更热闹了,每天晚上不少人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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