想了解广府雕塑艺术,那你来广州陈家祠看看 [复制链接]

这是我第二次来广州，上一次还是年。昨天携妻带女去了长隆野生动物园，亲近了一番大自然；今天来看看“陈家祠”，感受一下广府文化。

找陈家祠费了点儿小周折。按照百度地图的提示，我们从地铁陈家祠站G口出来，发现陈家祠并不在视线范围内，逡巡了好半天，才找到正确的方向。寻路过程中看到了地铁站A口，而这A口离陈家祠售票处只有几十米的距离。

陈家祠，位于广州荔湾恩龙里，发起人为陈瑞南，建成于清光绪二十年（年），是当时广东72县陈氏宗族集资建造的合族祠堂。陈家祠除祠堂功能外，还是陈氏宗族子弟来穗办事、科举备考的临时居所，作用类似今天某个地方的人在广州建立的同乡会馆。由于合族宗祠影响广泛，在某一姓氏中具有很强的号召力，常有“把持讼事，挟众抗官，聚众闹事”之嫌，故在清乾隆朝被禁止。之后此类祠堂多改称书院，陈家祠的另一个名字“陈氏书院”由此而来。陈瑞南为广东新会人，时为瑞记洋行买办，因捐输军饷，报捐知府、道台。陈家祠占地多平方米，建筑面积超过平方米，是中国现存规模最大的古代祠堂，也是现存规模最大的广府传统建筑之一，年被国务院公布为第三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。

陈家祠坐北朝南，最南端临街处建有一座四柱三门三楼石构牌坊，正面明间坊额为“古祠流芳”。牌坊以北，是一个新辟的广场，面积据说有多平方米。在寸土寸金的广州，能够开辟这样一个大广场为一处古迹造势，足见广州有关方面对陈家祠的重视。

陈家祠总体呈正方形，由三进六个院落九座厅堂及后花园和附属厢房组成。陈家祠的第一进，也就是正门，包括面阔五间的门厅和东西各三间倒座，均为硬山顶。五间门厅的中间三间比其他两间稍微抬高，使屋顶形成8条垂脊，在视觉上让整座建筑更加雄伟。第一次见到典型的广府传统建筑，一下子被它繁缛华丽的建筑装饰震撼到了，以至于觉得它的装饰有点夸张。广府传统建筑最亮眼的地方是它的脊饰，即陶塑装饰，包括灰塑和陶塑，俗称“花脊”。花脊一般下部为灰塑，上部为陶塑；灰塑为现场制作，陶塑则为预制。

门厅的正脊由3段组成，总长超过25米；灰塑中间部分为“福禄寿图”，两侧各有一副对联，东侧为：“千寻松茂荫庭院；盈尺兰芳馥园林”，西侧为“梅开五福多瑞气；烟蔼缭绕长寿花”。对联东西的两幅灰雕分别为“功名富贵”和“松鹤延年”。陶塑部分为建筑和人物，下面的为粤剧人物，上面二层楼里的为看客。此种设计可能还有另一种寓意：人生如戏，你既是演员，同时也是看客。仔细观察你还会发现，与灰塑人物不同，这些陶塑人物都是有眼无珠。

8条垂脊上的装饰内容主要为各种形态的独角狮，作用类似其他地区的镇脊兽。独角狮为广佛一带独有的狮子形象，民间舞狮的狮子都是独角。正脊最高点为两条鳌鱼，也就是传说中可以吞火的神兽，将其作为装饰放在正脊上，既为避火，亦取独占鳌头之意。从正脊两侧的文字知道，这组雕塑完成于清光绪十七年（年），出自著名制陶店文如璧之手。文如璧为广东顺德人，大致生活于清康熙朝，是当时享有盛名的制陶工匠；子孙把他的手艺不断发扬光大，以其名为店名，使“文如璧店”成为广佛一带制陶业的翘楚。

在门厅和东西两个倒座之间的夹道上面，各有一组灰塑，东边一组为“赵美容打飞熊”，西边一组为“桃园结义”。后者是中国人耳熟能详的故事，前者则相对不那么为人所熟知。据《宋史·秦国大长公主传》记载，赵美容为赵匡胤同母异父妹，两度嫁人，后一任丈夫是北宋开国功臣高怀德。在野史中，赵美容性格泼辣，武功高强，是穆桂英式的巾帼英雄，“打飞熊”是说她勇敢降服藩国进贡来的猛兽的故事。“桃园结义”一组在艺术上无可挑剔，但桃花伴叶而开、关羽着非绿袍显然不符合生活常识和对大众对关羽着装的认知。

东西两个倒座的后墙上分别嵌有3幅制作于清光绪光绪二十年（年）的砖雕，东边3幅分别是《百鸟图》《刘庆伏狼驹图》和《五伦全图》，西边3幅分别是《松鹊图》《梁山聚义图》和《梧桐柳杏凤凰图》。其中两幅人物图单幅面积达6.3平方米，是广府传统建筑中少有的大幅面砖雕作品。在4幅较小的砖雕的两侧分别镌有唐代杜牧、北宋程颢、蔡襄、明代陈献章和清代王文治的七言绝句。有专家考证说，这6幅砖雕作品虽经多次修补，一些款识至今缺失，但基本保持了最初的样貌，应属原作。在陈家祠众多的雕塑作品中，砖雕相对较少，这6幅代表了陈家祠砖雕的最高水准。

陈家祠大门门楣上高悬的“陈氏书院”朱底墨字匾额，笔力雄健，稳重大气，但无落款，不知道出自谁人手笔。门联为：瑞霭华堂博观百粤风物卓异；煜曜丕焕典藏千古人文承存。

迎门是一座4扇木雕双面屏风，裙板和涤环板为减法浮雕，隔心板为镂刻。正面每块隔心板上都有3幅图，雕刻的内容为“三羊启泰”、“太史第”、“渔樵耕读”、“孟浩然踏雪寻梅”、“金殿比武”、“渔舟唱晚”、“金殿赏赐”、“英雄图”和“荣归故里”等，有3幅为重复。靠边的两块裙板以八蕉的大叶来象征“大业”，以母鸡育雏来形容儿孙满堂，隐喻之深实难悟得。最妙的是，屏风背面中间的两块裙板上以老竹的形象雕出了两个“福”字，同时表达了“祝福”和“双福临门”之意。屏风两边梁柱上也有一副对联：道缵太邱星聚一堂昌后世；德邻广雅风培百粤振斯文。联中的“太邱”指广东陈氏的祖先陈寔。陈寔为东汉时期人，祖籍颍川郡许县（今属河南长葛），曾任太邱（今属河南永城）长，故后世称其为“陈太邱”。陈寔后人在南宋时入粤，为南粤最早的陈姓。成语“梁上君子”即源自陈寔遗绢于盗，以善念教化失足者的故事。

入门穿过宽广的庭院，即是陈家祠的第二进。第二进中轴线上的建筑称“聚贤堂”，是陈氏族人春秋祭祀、聚会议事的地方，是整座祠堂最重要的厅堂。聚贤堂面阔五间，单檐硬山顶，堂前筑有石构月台。

月台望柱的柱头除两侧为常见的小狮子装饰外，正面均以盛满岭南地区特产的菠萝、香蕉、杨桃等水果的果盘为装饰，活泼生动，地域辨识度很高。

镶嵌在望柱和栏杆中间的铁铸通花栏板，在以砖、石、木为主要建材的广府传统建筑中非常抢眼。这些栏板有“麒麟凤凰送玉书”、“龙戏珠”、“三羊启泰”和“金玉满堂”等4种图案，构图精美，铸工精湛，有明显的舶来气息，在广府传统建筑中比较少见。“麒麟凤凰送玉书”是个和孔子有关的典故，说孔子的母亲梦见麒麟和凤凰给自己送来玉书，然后生下孔子，并从而造就一代圣人。

聚贤堂屋顶的正脊与门厅的正脊等长，但由于门厅的正脊分为3段，而聚贤堂的正脊只有一段，故聚贤堂的正脊是整座祠堂里最长的单条花脊，达27米。这条花脊的主图为“群仙贺寿”、“麒麟送子”、“花魁独占”，上部同样为粤剧人物和看客。正脊上有4首诗，李白的《静夜思》、孟浩然的《春晓》和汤显祖的《广城二首》（其一）都是完整的，只有辛弃疾的《菩萨蛮·送曹君之庄所》不仅不完整，而且还有莫名其妙的残句。聚贤堂正脊上陶塑装饰在年曾被台风吹倒，现在的装饰是在年重塑的。堂内太师壁上高悬“聚贤堂”朱底金字匾额，匾额的制作时间为清光绪三十二年（年），书写者是南海狮山燕洞房十九世孙陈厚田。在网上遍查陈厚田其人，有关他的文字除了前文所述的10个字，还有就是他又名陈凯如、陈庭美，曾担任陈家祠“值理”，类似今天一些学会或协会的理事。如此一块重要的匾额却来自无名之辈，实在让人匪夷所思，因为广东陈氏毕竟名人辈出。由此想到大门上的“陈氏书院”匾额，更是连名款都没出现。太师壁两侧的对联为“发祥溯东汉之年文范炳千秋仰征士风高群贤星聚；启宇在南天门外秀灵钟百粤看石门返照珠海回澜”。联中的“石门返照”为宋元时期羊城八景之一，位置在今天广州白云区石井镇小北江与流溪河相汇处，为一处朝霞或晚霞映水景观。另有“石门返照”即海市蜃楼之说，并以此为祥瑞之兆。聚贤堂北墙为12扇木雕隔扇，隔心板上的历史故事，从“渭水访贤”、“六国大拜相”、“郭子仪祝寿”、“李白醉草吓蛮书”、“香山九老”、“龙王八仙朝玉帝”，到“黄飞虎反五关”、“夜宴桃李园”、“荣归故里”、“韩信点兵”、“岳飞破金兵”、“薛仁贵征东”，没有点历史知识还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。堂内的18根乌黑发亮的梁柱都是产自泰国的铁力木，在颜色上与前檐下的6根擎檐石柱形成鲜明对比。

在第一进和第二进之间的庭院中有两条连通两进的连廊。与北方祠堂和园林中的廊类建筑多为半封闭不同，陈家祠堂中的这两条连廊头重脚轻，上面为繁缛的灰塑所堆砌，下面除8根铸铁细柱外，几无更多遮挡。据说此种设计是考虑到了庭院中的通风，因为广州地区一年中毕竟有太多湿热的日子。

连廊上的装饰均为灰塑，4幅主图分别为“竹林七贤”、“公孙玩乐”、“夜游赤壁”和“琶洲砥柱”，两端的博古架则为各色蔬果、宝物、瑞兽、祥禽所充斥。

第三进，也就是后堂，是陈家祠堂供奉祖先牌位的地方，因此也称祖堂，建成于清光绪十六年（年），是三进主要厅堂中历史最早的。后堂在建筑规制上与聚贤堂基本一致，只是缺少了门前的月台，但基础比聚贤堂明显抬高，体现了后辈对祖先的敬仰和尊重。堂内正面有5座大型木雕神龛，神龛内为朱红色的木质阶梯。可能是正赶上整修和重新布置，神龛内的阶梯上空空如也。据介绍，最鼎盛时期，这里供奉的牌位有多个。想象一下，一万多个陈氏先人牌位同时出现在这里，该是何等壮观。堂内神龛两侧及梁柱上有两副对联，其一“文范仰先生依然东汉德星有光祖庙；孙谋诒后嗣长此南天耀日继照吾宗”为陈炳章携兄弟、子、侄、孙敬献，撰联者或为其子陈始昌。陈炳章为广东台山人，医院董事会主席，其子陈始昌为清光绪二十七年（年）举人，官至清政府驻美国旧金山总领事。其二“衍绪溯胡公历周秦汉晋以迄于今代有伟人门闾大启；敬宗详戴记统远近亲疏而系之姓谊关一本畛域何分”更是把广东陈氏的最早源流追溯到周初陈国第一代国君陈胡公，而陈胡公相传为舜帝后裔。也就是说，陈姓，包括广东的陈姓都是舜帝的苗裔。现如今，陈姓为广东第一大姓，十个广东人中就有一个姓陈。

在后堂的西侧，展示了几块旧时的阶梯板。这些阶梯板上都刻有编号，用以固定每个牌位的位置。有意思的是，这些编号都是用中国传统的“商用数字”，也就是“苏州码”来表示，一下子还真看不太明白。

后堂后面是一个东西长南北短的花园，因为缺少设计，所以没有太好的景致，只有《说书》和《过大秤》两组反映广州市井生活的铜雕非常生动传神。同类的铜雕在祠堂各庭院中还有多组，像《卖荔枝》《戏无益》都是高水平的雕塑精品。

陈家祠堂的雕塑艺术可谓登峰造极，木雕、砖雕、石雕、灰塑、陶塑、铜铁铸都达到了前所未有的新境界。游览祠堂的人很快就会沉浸于这些民间工艺美术的精品佳作里，陶醉其中，流连忘返，从而忘记自己是在游览一座祠堂。

年，陈家祠堂又有了另一个名号“广东民间工艺博物馆”，这从某种意义上说应该是实至名归。现在，祠堂二进和三进除主堂外均被辟为展室，用以展示不同历史时期的广东民间工艺美术作品。我游览的时候正值防控新冠疫情期间，一些反映疫情防控的民间工艺美术作品被及时展示出来，譬如剪纸《最美中国人——钟南山》、泥塑《出征》、艺术瓷盘《青春之光》等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