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:佟国清
草帽村的人都喜欢戴一顶草帽,草帽是村里人是必不可少的装束。
草帽村本叫石草村,心灵手巧的女人们把粗糙,杂乱的席草捻成条、扎成绺编织成一顶顶遮阳挡雨的草帽,样式独特、别致。男人戴上它就会想起给自己编草帽的女人,也会得意地对外面炫耀。时间久了,外面的人就把石草村称草帽村了。
年轻的姑娘把草帽编织得五花八门,精巧耐看。帽檐有宽、有窄,编成如辫子样的花边,帽顶有圆、有棱,花样百出。男孩们喜欢手巧的女孩,女孩就用心地编,编草帽的技能最能说明女孩子的耐心与想象,是闺中的女红,定情的信物。
春生去城里打工,小梅一个人在家里想他,城里的女人生得白嫩,能说出村里妮子难以启齿的话,想到这儿她的脸就红红地,她担心春生,她一边想,一边编织草帽。她想春生是不是瘦了?瘦了就把帽檐编小一圈,胖了呢,就编大一圈的,这样戴在头上瞅起来才顺眼,不胖不瘦呢……她想着、想着,眼睛模糊了,流下几滴泪珠,滚落在细嫩的手指上,滴到草帽上。
兰花会把各样的花儿挤压出汁后把草帽染成各样的颜色,红的,粉的,还有橙色。五彩斑斓。戴在头上显得脸更加俊俏。她坐在碾子上招呼小梅,小梅揉揉眼睛,两个人在一起细心地编织草帽。兰花的男人是木匠,走东闯西,吃百家饭,最近也去城里干装修,家里没有男人,心里就没有着落,没有着落的女人就一门心思地想男人在家的日子。
小梅把草帽编好,兰花给草帽染色。兰花的手指很细,她一点一点地涂染,帽檐是用红色,帽顶绿色……染着染着她“咦”了一声说:这个草帽怎么长出了小嫩芽呢?小梅说:“不会吧,是不是你的染色混了你的眼神?”兰花把草帽递给她说:“你瞧瞧。”果然,在草帽的顶端有颗小小的叶,还有白色的根。两个人都好奇,这席草是晾干、晒透的怎么会发芽呢?两个人左琢磨、右猜想,再仔细地观瞧。原来是一粒草籽钻进草帽的夹缝中,种子就发了芽。兰花把嘴巴凑到小梅的耳边说:“草帽怀孕了!”两个女人都笑了,“咯咯”地惊飞了树枝上的鸟儿。小梅问兰花:“你说草帽编的都是一样,会有公、母吗?”兰花低头说:“也许染色的,好看的草帽就是母,没染色的就是公,把它们摞在一起不就‘有’了吗。”说着她把没染色的草帽盖在有颜色的草帽上。俩人笑得前仰后合,笑了一会儿各自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肚子,心里又想起自己的男人。
夜里小梅听到了西院兰花的哭声,兰花是爱笑的女人,是什么伤心事呢?小梅穿好衣服,走了出去。
兰花说:“怀孕了。”小梅不知道她说的是谁,是白天的草帽,还是兰花?兰花继续说:“他在外面遇到了一个女人,那女人怀孕了,他不回来了。”她一边说,一边用手使劲的撕扯着草帽。
她想到自己的春生,一年多了,春生也没回一趟家,她想起春生如牤牛的身子骨,想起西北风屋内的小被窝,她失落地从兰花家走出来。自家地里疯长了很多荒草,如果春生回来会把地侍弄得井井有条,她独坐在碾子上,看着弯弯的月亮,想了很多的心事儿。
村里的男人一个一个地走了出去,女人编的草帽越来越多,时间久了,草帽就长出了绿芽,长出绿芽的草帽看起来感觉忒别扭,这草帽都是女人给男人编织的,男人不在家,绿芽长得也快。
小梅思量着,如果春生再不回家,她也要走出草帽村,到外面的世界看看,她要把自己捯饬得比城里的女人还要俊俏。
她打扮得像新过门的媳妇,对着镜子亲了自己一口。口红印在镜片上,留下鲜红的印记。回头她把草帽丢下走出屋外,一阵轻风掠过,她拢了拢黑亮的头发,抬头看见碧蓝色的天空。她长大以来第一次感觉天空是那么广阔,离她又那么的近,伸手能够到云朵,她的心像一扇打开的窗子,一下子亮了起来。
小梅走了。
她去找春生,村里人不知道她何时走的,也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回来。
兰花不给草帽染色了,也不戴草帽。她看着天空游走的白云,也有了心思。
村里的人走了一拨又一拨,编草帽的人越来越少了。草帽村又叫石草村了。
——原发《天池小小小说》年2月
作者简介:
佟国清,笔名:果青桐,锡伯族,辽宁省作家协会会员,中国微型小说学会会员。作品散见《百花园》《小小说选刊》《小小说月刊》《鹿鸣》《天池小小说》《沈阳晚报》等杂志和报刊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