半夜一个电话,正在送外卖的吴卫被通知去太平间认领妻子的遗体。
1
“铃铃铃……”一串手机铃声响起,吴卫伸手,从裤子口袋里抓出手机,手机上显示的来电人信息,是自己妻子朱倩的同学小刘。
“喂!小刘,有什么事情吗?”吴卫赶紧接通电话,客气地问。
“吴卫,医院的太平间。”小刘在电话那头语气急促地说。
“什么?太平间?”吴卫惊了一下,以为是自己听错了,赶紧重复地反问了一句。
“是的,太平间!快点!”小刘仍然语气急促,并有些慌张地说。
“小刘,到底怎么回事了?你先跟我说一下,好不好?”吴卫双手捧着手机,急切地问。
“事情很复杂,你亲自过来,看一眼,就一切都明白了。”说完,小刘立刻挂断了电话。
当吴卫再次回拨电话的时候,小刘那边竟然把手机关机了。
“他妈的!”吴卫咬着牙齿,绷紧嘴唇,恨恨地挤出几个字。
对于小刘,吴卫的印象挺深刻的,她是妻子朱倩的同学,曾经在一起吃过饭。
吴卫对小刘印象最深刻的就是,她的眼角是向下耷拉着,将单层的眼皮向下扯,几乎盖住了所有的白眼仁。
两个黑眼珠,在眼睑的遮盖下,滴溜乱转,好像她心里面总是在算计着什么事情,至于什么事情,他从来没有猜透过。
事情从三天前就开始不对劲了。
2
三天前,妻子朱倩在大商场的内衣专卖店里,看中了一款文胸,粉色的,蕾丝镶边,造型坚挺,价格元。
可是,吴卫觉得,路边的服装摊位里,三十块钱两个的那种文胸也不错,和这款文胸的样子看上去差不多,摸起来也没什么两样,没有必要花那么多钱买个布料那么少的。
其实,吴卫之前做保安工作的时候,曾经特意从第一个月工作里面拿出一百块钱,为妻子买了一个文胸,在给妻子买的所有文胸里,这一个是最贵的。
妻子朱倩对自己身材的优势特别自信,更是引以为傲,然而,她总是觉得丈夫吴卫给他买的那些廉价文胸托不住她的胸。
吴卫进入送餐外卖员这一行时间不长,早上天没亮,就出门了,大半夜的时候,街上都没有人了,他还骑着车子,在黑漆漆的胡同里,寻找着买夜宵的顾客住址。
每天,吴卫累得直不起腰,汗水浸湿了全身的衣服,一个月下来,送餐赚的钱,才一两千块钱。
但是,他没有放弃,依然坚持,他总是把那个网上流传的月入万元的外卖小哥作为自己的榜样。
他为了省钱,没有选择电瓶车,而是买了一辆自行车,还是二手的,在众多外卖小哥的群体里,他骑着自行车满大街送餐的身影是独一无二的。
他心想,这个月底,一定要从送餐的收入中抽出二百块钱,为妻子买个文胸。
但是,他没有想到,妻子却站在专卖店的橱窗前,面对着元的文胸挪不动脚跟,妻子试了好几个颜色,最后,选择了粉色。
还没等吴卫说完不买元文胸的理由,妻子已经走到专卖店的收银台,自己付了钱,还预存了元,开了一个尊贵会员卡。
在公共场合,两个人没有大声吵架,而是默默地置气,走出商场的大门之后,妻子朱倩向左拐,头也没回,独自一个人,径直走入了一条名叫女人街的商业步行街。
从那时起,妻子朱倩不再接听吴卫的电话,吴卫找遍亲朋好友家,包括妻子的闺蜜小刘家。
可是,小刘却转了转她那双黑豆眼,摊开双手,耸了耸肩膀,一脸茫然地对着吴卫摇了摇头。
消了气的吴卫,开始为妻子担心了,自从两个人在穷乡僻壤的老家相亲,结婚以来,还从来没有分开过。
他无法想象自己的妻子独自一个人在外面过夜的情景,他担心她的安全,他始终有一种内心被掏空的感觉。
这几天,吴卫越来越内疚了,两个人婚后离开老家的那一天,他对妻子朱倩说,他不做保安工作了,死工资,没有什么前途,要干一个赚活钱的事业。
而到了大城市,刚刚落脚之后,妻子朱倩才知道,自己丈夫要干的事业是送外卖。
3
一辆宝马车贴着吴卫的身体,猛地开了过去。
幸亏吴卫身手敏捷,反应迅速,一扭车把,躲过了宝马轿车。
虽然躲过轿车,逃过一劫,却没控制好自行车的平衡,也没完全刹住自行车,便一头撞在了立交桥的水泥柱子上。
柱子上的一根铁丝划破了他手臂上的皮肤,一寸多长的伤口,皮肤向外翻着,鲜血流淌出来,滴在地面上。
“八辈祖宗!你开个宝马车就牛逼啊!”吴卫叉开腿,站在马路上,抬起右手,用手指恶狠狠地点指着行驶过去的宝马车。
他手臂伤口处的血持续往下流淌,而他的全部注意力,都集中在了不远处那个宝马轿车上。
宝马轿车驾驶室的车窗是开着的,司机听到吴卫的大骂声,一脚刹车踩下,轿车向前猛然一顿,停下了。
司机打开车门,探出一只脚,踩在马路上,撇着嘴巴,瞪着眼珠子,准备下车和吴卫交涉。
突然,吴卫从立交桥的柱子旁边捡起半块砖头,大踏步,冲向宝马车司机——
同时,手中攥紧的半块砖头被高高举过头顶,随时都有被扔出去的可能,而被砸到的目标只有那个宝马车司机。
宝马车司机见状,停住脚步,愣了一下,赶紧快速倒退几步,慌张地坐回到驾驶室里,嘭一声,关上车门,一脚油门,车子冲了出去。
随后的一瞬间,吴卫手中的砖头在半空画了一道弧线,恰巧落在轿车启动冲出去的位置。
一声脆响,半块砖头与坚硬的路面碰撞,碎裂成好几块,还有一股砖块的粉末飘散。
吴卫奔跑到砖头落地的地方,看着逃之夭夭的宝马轿车,口中依然愤恨地咒骂着,抬起脚,狠狠地把一小块砖头踢飞出去。
本来他觉得,将来有一天,他也可以开着小轿车,拉着自己心爱的女人,行驶在高高的天桥上,惬意地兜风,没想到,此刻他就要去太平间。
手臂上的鲜血还在流淌,他顾不了许多,急忙拿出雨衣,套在身上,骑上自行车,沿着积水的大马路,在瓢泼大雨中,医院赶去。
4
当吴卫来到太平间的大门口时,太平间的大铁门是虚掩着的,一道狭长的门缝里,透射出来一道昏暗的灯光。
他抬起手,轻轻地推开了大铁门,瞬间,一股凉气扑面而来。他迈步跨入门口,生怕放走了里面的凉气,赶紧反手关上了大铁门。
在太平间中央的位置,有一张铁床,上面遮盖的一层白色的布,白布起伏的曲线,让吴卫意识到,这张白布下面的尸体应该是一个女性。
他慢慢地到铁床旁边,视线在白布上面游移着,也只是这么游移着,他感觉有点局促,不知道自己的两只手是抓住一起,还是自然垂在身体两边。
“还愣着干什么?那个就是你老婆的尸体。”小刘忽然打开另外一扇门,走了进来,并大声地对吴卫说。
当她走大铁床旁边的时候,伸出手,掀开了盖在尸体上的白布,露出了尸体的头部。
吴卫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,可是,他确确实实看到自己妻子朱倩的那张脸,她的五官依然那么精致,漂亮,此时,却惨白而毫无血色。
他向铁床跨了一大步,却差一点没站稳摔倒在地,他双手扶住铁床的边缘,站稳身体,又将颤抖的手掌,放在了妻子的面颊上。
“不!不!我老婆不会死的!”吴卫大声地喊叫,眼泪从眼角涌出,掉落在尸体手臂的皮肤上。
“可她就是死了。昨天,她的尸体被推到太平间的时候,我也不敢相信这一切,真的是太突然了,唉!”小刘用手将额前的碎发捋到耳朵后面,歪着头,阴着脸,看着朱倩的尸体。
“昨天她就死了?她是怎么死的?”吴卫低着头,弓着腰,凝神注视着小刘,他的两只大手紧紧地捏住小刘的两个手臂,摇晃着,急切地问。
“哎呀!你捏得我好疼,快松手,快松手。”小刘见吴卫松开了手,白了一眼吴卫。
继续说:“唉!你现在知道着急了?之前和你老婆生闷气的时候,怎么不知道着急啊?如果你当时和你老婆道个歉,或者大方一点,给她买了那件文胸,你老婆也不至于离家出走,最后,落得这么一个悲惨的下场。”
“我……我……唉!”吴卫举起双手,狠狠地拍打着自己的头,拍打了几下,又将粗大的手指深入发丝间,攥紧拳头,用力地扯着头发和头皮。
“哼!现在你知道后悔了?但是,后悔也晚了,老婆都已经死了,再后悔也没有用了!”小刘愤愤不平地说。
“小刘!快!快告诉我!我的妻子是怎么死的?”吴卫瞪着两个眼珠子看着小刘,白眼仁里布满了血丝。
同时,他急切地伸出手,抓住盖着尸体的白布,用力一扯,整个尸体全部露了出来。
小刘看着白布被吴卫扯掉,愣了一下,不停地扫视着尸体,转动着两个黑豆眼,想了想,说:“你自己看看吧,你老婆尸体上的淤青,伤口。
有拳头打的,有棍子砸的,有刀子划破的,还有被剪刀剪开的,腿脚还有被绳子勒过的痕迹,你老婆死之前,手脚被绳子捆绑,
并且,被一个变态狂活活虐待而死。”小刘一边说,一边用手指着尸体上布满的创伤。
“谁?”吴卫没有抬头,只是随口问了一句,语气竟然反常般的平静。
一扇门打开着,外面燥热的空气涌了进来。
小刘赶紧走到门口,探出头,看向外面,此时,吴卫已经骑上自行车,朝着马路的尽头疾驰而去,消失在了夜幕之中。
5
“吴卫!吴卫!”小刘倚靠着门框,冲着吴卫消失的方向喊了几声,见吴卫没有任何回应就消失了。
她撇了撇嘴,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,后退一步,缓缓地关上了太平间的大门。
小刘悠闲地踱着步子,走到铁床旁边,端详着尸体,又顺手拿出手机,拨通了一个手机号码。
“喂!朱倩,你老公来过了,尸体也看到了,不过,他连个招呼都没打,又急匆匆走了,我没叫住他,你过来吧。”小刘的语气很悠闲。
不一会,朱倩拎着一个手提包,推开了太平间的门,走进太平间,在躺着尸体的铁床旁边站住了,并把手中的手提包放在了尸体的头旁边。
她瞥了一眼尸体的脸,平静地抬起头,看着对面的小刘,说:“刚才吴卫什么反应?”
“呵呵呵,他真的以为这个尸体是你的了,没有看出破绽来,所以,他很伤心喽,而且,还掉了好几个眼泪疙瘩,呵呵呵。”
小刘说着,眨了眨耷拉眼角的单眼皮,两个滴溜乱转的黑豆眼,闪烁着飘忽不定的光。
“他掉眼泪了?”朱倩耷拉着眼皮,紧皱的眉头稍微舒展了一下,语气提高了一点,又伸手拉开手提包的拉链,从包里面取出一双塑料手套,不慌不忙地套在手上。
“可不是嘛,还哭出了一点声音,看上去很伤心的样子,呵呵呵。”小刘露出了一丝幸灾乐祸的坏笑。
“哼,算他还有点良心,如果不这么试一试,我还真以为他心里没有我这个人了。”朱倩的表情放松了许多,嘴角上扬,还带着一丝得意的微笑。
她从手提包里取出了一瓶卸妆水,用刷子在瓶子里蘸了一下,反复在尸体的脸上涂抹着。
“就是!男人都犯贱,你整天跟他好声好气,他就会以为是理所应当的,甚至,还得寸进尺!
所以嘛,适当的时候,就该想个办法,好好修理修理他们,让他们痛苦痛苦,绝对不能够把我们当成小透明,
夫妻之间,我们女人,一定要掌握主动权,把丈夫玩弄于掌骨之间,听我们使唤。”
小刘绷着嘴唇,一字一句地说着,黑豆眼里的光,一闪一闪。
“嗯,你说得对,以后,我不能总迁就他,这方面,我还得多多地学你。”朱倩手很麻利,涂抹一会儿,尸体的脸就变成了另外一个女人的脸。
“呵呵,这里面学问大着呢,你就好好跟我学吧。怎么样?你老公那么伤心痛苦,你这回解恨了吧?”
“嗯,我心理平衡许多了,不过……”
“不过什么?”
“不过,我一会儿回家怎么给他解释这个事情?”朱倩看着尸体的脸,有些为难。
“你看看你,还是有点心慈手软,我告诉你,你要狠下心,直接跟他说:‘我就是要考验考验你对我的一片真心!’
让他以后再想跟你吵架的时候,或者舍不得给你花钱的时候,他心里面得掂量掂量,想想后果的严重性,哈哈哈。”
小刘咧开嘴巴大笑,她头部的黑影在旁边的墙壁上晃动,大嘴巴一开一合,好像要吞噬掉什么东西。
“好!我就按照你说的做!不能够惯着他。”说着,朱倩仔细地给尸体重新补妆,一切收拾妥当之后,她把化妆工具放回到手提包里,重新拉好拉链,在手提包的另一侧表面印着三个字:入殓师。
朱倩把包拎在手中,准备要离开的时候,发现尸体的手臂和躯干上有明显的创伤,就随口对小刘说:“小刘,尸体上这么多创伤口,你说我老公能相信‘我’是溺水而死的吗?”
6
“嗐!我本来是想按照我们俩之前编造好的说,可是,没成想,你老公一把扯掉了盖着尸体的白布,
面对着尸体上这么多创伤口,我怕你老公不会相信溺水的死因,就灵机一动,把这个尸体真正的死因告诉你老公了。”
说着,小刘整理好尸体的白布,准备把尸体放回到冷柜里,她在太平间做管理工作多年,虽然油嘴滑舌,但是在尸体存放方面,从来都很认真。
“什么?你把尸体的真正死因告诉我老公了?”朱倩瞪着眼珠子,紧盯着小刘,一脸担忧的样子。
“是啊,怎么了?不好吗?我反到觉得,这种惨烈的死因,能够让他感到更加痛苦,不是吗?这不也正是当初你想要达到的效果吗?”小刘微笑地说。
“唉!”朱倩急切地想说什么,可是,没说出来。她赶紧拿出手机,拔打了丈夫吴卫的电话,而电话那头显示已经关机了。
朱倩感到更加慌张了,又连续给丈夫拨打了几次电话,结果都是一样的,丈夫一直关机。
从结婚到现在,尤其吴卫开始做外卖送餐员之后,他的手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关机的情况。
“不好!我担心吴卫要做什么傻事!”朱倩开始神色慌张。“你刚才怎么说的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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