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陈情令》是一部融入了不少国风元素的电视剧,讲述的是主人公魏无羡及挚友蓝忘机锄奸扶弱、匡扶天下,完成自我成长的传奇故事。剧中涉及到的五大家族都有自己特定的服饰妆容,通过他们的服饰装扮就能很明显的对他们做出区别,而抹额就是姑苏蓝氏区别于其他家族的最大特征,今天我们就以姑苏蓝氏的抹额为例,浅析一下中国几千年来存在于额间的抹额文化。
抹额是我国的传统饰品,抹发四声(mò),意思是蒙住、紧束,“额”就是额头,“抹额”就是蒙住、紧束住额头的物件。简单来说就是一条绑在额头上的带子,也叫额带、头箍、发箍、眉勒、脑包,是中国传统服饰的组件之一,也是中国传统妇女重要的装饰物。根据史料记载,上古时期就出现了抹额的雏形,唐末五代的学者马缟在《中华古今注》中记载:
昔禹王集诸侯于涂山之夕,忽大风雷震,云中甲马及九十一千余人,中有服金甲及铁甲,不被甲者以红绢袜其首额。禹王问之,对曰:“此袜额。”
意思是说大禹在涂山与诸侯相会时,突然有很多神人出现,有的穿了盔甲,也有没穿盔甲但是用红绢戴在额上的神人,神人告诉大禹,这叫袜额(袜通假抹)。
区别身份的标志
在电视剧《陈情令》中,抹额是以“雅正”著称的姑苏蓝氏的家族标志,是明身份、正仪表的存在,神圣不可侵犯。如果你有仔细看剧的话,你就会发现并不是所有的蓝家人都会佩戴抹额,即使是佩戴的的抹额也有所区别,不同的式样,则代表着身份的区别,比如:
蓝起仁和蓝家兄弟二人带的是有金属卷云装饰的抹额,而小辈中的思追和景仪带的则是中间立体布质卷云纹抹额,普通蓝氏弟子是暗纹抹额,再有就是外门弟子如苏涉则不用带抹额。
这一情境的设置其实与抹额最初的用法相一致,因为抹额最初就是一种标记身份的装饰,而且一般只有从军的男子才会佩戴抹额,用作部队的标识,为了方便军师管理,不同的部队会佩带不同颜色的抹额。。古书记载,早在大禹时期就有人使用抹额作为军戎服饰之一,戴抹额,也被认为是一种“军容礼”,是正式场合如接受皇帝检阅的时候,必须佩带的。《中华古今注》卷:
“军容抹额”条:“秦始皇巡狩至海滨,亦有海神来朝,皆戴抹额绯衫大口袴,以为军容礼,至今不易其制。”
从这一点也可以看出,虽然抹额常被妇女作为头饰使用,但是抹额最早却是男子,特别是武士的专属。
除此之外,清代后妃们使用的一种叫金约的装饰,其实也是一种抹额,它是清代有品级的女性穿朝服时佩戴的头饰之一。佩戴朝冠之前,她们会用金约束发,相当于发卡的作用。而金约本身镂雕的纹饰和镶饰的珠宝数目,以及脑后垂珠的数量,就代表了这些女性等级地位的高低。
抹额的实用功能
除了用来作为军队的标识,用以区别平民与武士的身份外,抹额也有一定的实用功能。
约束头发
在电视剧《陈情令》中,抹额是姑苏蓝氏的标志,配带抹额意为约束自我,时刻提醒着作为蓝氏的子弟门生,要谨慎从事,严守家规,行为雅正,言语得体。所以对蓝氏子弟来讲,抹额是一个非常重要的物件。每一位蓝氏子弟,都要把它端端正正的认真佩戴,除非是命定之人,谁都不可以触碰。如果说抹额是蓝家人心中至圣之物,那么头发在古人心中亦神圣非常。
施耐庵《水浒传》一书中,第八十八回中说有一名番将冲出混天阵,披头散发,黄罗抹额。可见在宋代的时候,少数民族已经有佩戴抹额的习惯,他们更加注重实用,主要作用是约束头发。
约束头发就是抹额的一个实用功能,用一条布包裹在头发上,用于固冠,防止长发飘散遮挡视线,影响日常劳作,有点儿类似于今天的发箍。古人认为身体发肤,受之父母,不敢毁伤”,头发在古人心中意义神圣,等同于孝道,是不可以随意损坏的部分。所以除非意外,古人终生都不会剪发,在电视剧《三国演义》中曹操因为不小心践踏了村民田地,违反了自己定下的军纪,便采取了割发代首的方式来惩罚自己,由此可知头发对古人的重要性。
丞相践麦,本当斩首号令,今割发以代
保暖功能
抹额的另一个实用功能就是保暖。根据记载,汉代的时候,抹额已经在北方地区广泛使用,冬天来临,北方的气温较南方低下,因此抹额的保暖功能,最初也是出现在北方。为了保暖,防止冻伤,人们会用一些厚实的材料,制作较大的包头,用来抵御凛冽的寒风。《续汉书舆服志》注,胡广曰:
北方寒冷,以貂皮暖额,附施于冠,因遂变成首饰,此即抹额之滥觞。
在电视剧《知否》中,赵丽颖扮演的盛明兰在产完子坐月子的时候,头上就戴了一条抹额。这条抹额的作用就是为了保暖。古人非常看重月子期间的保养,在此期间会把产妇裹得严严实实,不让其受一点儿风寒,但是戴帽子保暖往往会闷得满头都是汗,不戴又觉得额头露在外面容易受寒,所以就用一条抹额包住额头,美丽还保暖。
同样在电视剧《红楼梦》中,王熙凤有这么一个抹额,两边阔,中间狭窄,两侧覆盖双耳,戴在头上,形状好像兔子蹲伏,因此又叫卧兔儿。这种抹额多采用貂兔等动物的皮毛制成,具有冬日御寒的功效。传说昭君出塞时就带着这样的抹额御寒,一时间引得“卧兔儿”样式的抹额成为时尚。
果然,不管是什么时候,皮草都受到了广大人民的喜爱。
抹额的装饰作用
抹额的形制
唐代之前,抹额属于男子的专属,因此其形制相对来说比较简单,一般都是布条状,因为这个时候的抹额主要还是以“军容抹额”的实用功能为主,装饰性不强,比如陕西咸阳汉景帝阳陵葬坑曾经出土的数百尊西汉陶俑,它们的头部全部戴有棕红色纱质武弁,额部则横扎着一条用朱砂染就的宽阔丝帛。
唐代开始,抹额开始了平民化,抹额的佩戴不再局限于武士,在已经出土的唐墓壁画中也出现了佩戴抹额的女子形象,但这些女子的身份大多是女扮男装的侍女或乐伎。唐代的抹额颜色主要是红色或黄色,武士侍女头戴的抹额大部分是红色,乐伎所戴的多为黄色。比如安元寿墓《提壶男装女侍图》中,女侍头部系着一条宽窄相同的红色抹额;长安县少陵塬无名唐墓之《乐舞图》中,跳胡旋舞的男伎和旁边的六乐伎均头戴黄抹额,其中一人黄抹额上还镶有宝饰。
《新唐书·食货志》载:“成甫又广之为歌辞十阙,自衣缺后绿衣,饰半臂,红抹额,立第一船为号头以唱,集两县妇女百余人,鲜服靓妆,鸣鼓吹笛以和之”。
这些壁画也可以说明,从这个时候开始,抹额就已经有了一些造型,不再只是一条简单的带子了。
宋代的时候,男子喜欢先裹头巾然后再戴幞头。《席上腐谈》云:
“以绡缚其头,即今之抹额也。”
宋代之前的抹额大多是布条状,以红白黑黄为主,但此时的抹额对于男性来说就成了帽子的内衬,而且根据官阶不同人们佩戴的抹额也各有区别,如宋代教官用红绣抹额,招箭班为紫绣抹额,宋代孟元老在《东京梦华录》中记载:
二十余人,皆长脚幞头,紫绣抹额
也是在宋朝,抹额开始在女性之间大肆流行起来,对于女性来说,抹额是不可多得的头部装饰品。由于女性的广泛加入加上商品经济的繁荣,抹额的制作比起先前更加讲究。人们会用各色锦缎为底,先裁制成合适的形状,再施以彩绣,有的还装缀珍珠、宝石,或者用黑色丝帛贯以珠宝,悬挂在额头,除了上文提到的用动物毛皮为材料的卧兔,还有用金属材料制成的头箍或脑箍等。
比如在当时的女性中有一种很流行的抹额叫做“鱼婆巾”或者叫“渔婆勒子”,就是将丝绳编制成网状,上缀珠翠花饰,使用时绕额一周,系结于额间,总而言之,从宋朝开始,抹额开始向首饰靠拢。
抹额:炫富工具
在人类社会里,无论是哪一种事物的出现,一开始都只是为了满足人类的基本生理需要,随着时间的流逝,人们会逐渐赋予其不同的文化内涵,但是相对的,也会使其逐步走向财富和炫耀的终点,沦为富人手中的玩物。明清以后,封建社会开始进入后半程,社会财富更加向少数人倾斜,在奢华浪费的审美上中国人从来都是天赋异禀,也因此,抹额也从一种实用器也由此蜕变成观赏器。
换句话说,从抹额逐渐放弃实用功能,开始向首饰靠拢的那个时候开始,抹额就成为了人们展示财力的新领域,即开始了成为炫富标志的过程。
宋代商业繁华,经济水平较前朝进一步繁荣,当坊间交易频繁以后,经贸道路打通,许多皮毛和贵金属出现在市场上,成为匠人们发挥想象力,为富贵人家制作抹额的原材料。
佩戴抹额的唐侍女明清时期是抹额的盛行时期,此时,各种经贸道路被打通,坊间交易频繁,许多珍贵的皮毛和贵金属出现在市场上,成为匠人们发挥想象力,为富贵人家制作抹额的原材料。这些原材料价格高昂,因此用此材料制作的饰品也被富人放在显眼的位置,作为装饰品的抹额成为富人炫富的工具,也成为女子彰显身份地位的饰品。
随着制作工艺的提高点翠法、镏金法、掐丝法等金属工艺应用到抹额的制作上,它的价值便越发贵重,渐渐成为富贵人士彰显个人财力的标志。比如在热播剧《如懿传》中:青樱与弘历大婚的时候,青樱一身大红嫁衣,青丝盘起,虽然没有配戴金冠但是却戴了一个点翠抹额,再配上三五朵红玫瑰,映着蓝色的点翠和白色珍珠流苏,一股雍容富贵的质感扑面而来。
抹额的今天
经过几千年的历史演化,抹额从最初的男性专属到女性饰品、从武者军容到全民皆佩、从普通布带到精巧繁复的艺术品、从束发保暖工具到财力地位象征,在时间的流逝中,文化内涵逐渐取代了抹额的功能性,成为一个时代的缩影。到今天,由于穿戴习惯的改变,很少有人会用抹额了,但是抹额还是有不少的近亲的,比如我们日常生活中常见的:发带。
但是还是有一些可惜,毕竟那么多精美的装饰我们在今天很少能见到了,虽然很清楚一些传统服饰、饰品已经无法适应于现代人的生活,但还是希望抹额、荷包、挂坠这些小物件,也能像旗袍、汉服一样经过现代人的设计,重新回归我们的生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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