01
黑白无常陪我走黄泉路的时候,我还在评价他们的样貌。
“白无常太白,看起来身体不行。黑无常倒算是一个美男子,只是面色阴沉,哪家小女娘敢来招惹你?”
我被他们压着往阴曹地府走,噼里啪啦说了一大堆。
我们身后一直有一只孤魂野鬼,不知道什么时候死的,披头散发,口中呜咽,黑血直流。
我问无常大人,身后是何许人。白无常说:“他罪大恶极,将永坠地狱。”
而且黄泉路时间好像很慢很慢,我也不知道走了多久。只是觉得口渴难耐还有脚底生疮流血。
本来想讨一口水喝,黑无常却说这只是我在黄泉路上的报应。
然后不知道他们接了一个什么通知,黄泉路上居然涌现了很多小萤火。本来漆黑不见五指的黄泉路,居然出现了微小但是明亮的萤火。照的一旁的彼岸花妖艳通红,好不热闹。
黑白无常也是一脸惊恐地看着盛大空明的场景,本来催促着我赶路的的鞭子也垂了下来。
“两位大哥,我还走吗?”
白无常说:“你走不了了。”
“为什么?”
白无常恍惚地看着我:“有人在凡间给你祈福,求你回去。”
我大喜,我堂堂公主殿下,怎么能英年早逝呢!
一定是我那病美人驸马爷!
“那我可以回去吗?”
黑无常冷冰冰道:“按理说不能。”
我瞬间丧气,也是,如果别人求求都能起死回生的话,那世间岂不是人满为患?
白无常道:“可是,他用了自己生生世世的气运来求你回去。”
黑无常愕然:“而且是帝王之气。”
我跪坐在黄泉路上,大哭大叫:“是我父皇吗?儿臣不孝啊!父皇,沐阳再也不惹你生气了。你老怎么舍得用你的气运来救我呢!”
黑无常白了我一眼说:“不是你父皇,你父皇正在举国同庆,大赦天下。”
我:“……我的父皇居然在他最疼爱的女儿去世不到三天,就举国同庆?”
白无常用手戳了戳身边的小萤火说:“公主殿下,凡间已经过去了五年。你看,这些萤火,都是他五年来每日祈求所凝聚而成的心愿。你仔细瞧,萤火都是由他的气运托起来的。”
我仔细盯着在我身边盘旋的那只萤火,很小,但是很明亮。蓝光莹莹,很是好看。
黑无常道:“阎王已经许了这人的祈愿。”然后冷冰冰地说:“得罪了,公主殿下。”
然后黑无常用手中的鞭子使劲往我头上一抽。
我疼得立马坐起来,已经是在我的沐阳殿了。
我看着婢女绿衣稚嫩的容貌,担心地跑过来说:“公主,你怎么了?”
我大喜:我,公主沐阳,混世魔王,重生啦!
这一次,我要查出我的死因,巩固我父皇的帝位,还要拿捏住我的美人驸马爷!
02
“绿衣,把铜镜拿来,我要梳妆。”
绿衣拿来铜镜,在旁边有些扭扭捏捏。
我撇了她一眼:“怎么了?”
“公主,国子监上课,你又要迟到了。”
我大惊失色,完蛋完蛋,老太傅一向不喜欢我。
今天是上元节后的第二天,应该是是我见到许知行的新年第一天。
我赶紧梳妆,往国子监跑去。却撞在了一个人身上,我吃痛正欲发作:“要死啊!”
然后正对上那表面面色清朗,实则伪善阴险的顾髓打量的眼神。
至于我为什么知道他伪善阴险,是因为我上一世对上他吃过很多苦头。
而且他的父亲武德侯也是我父皇一直忌惮的。
我一秒变怂,然后笑嘻嘻地打招呼:“顾小侯爷。”
他面色忽明忽暗,随后点点头,便走了进去。
我的美人驸马,许知行呢?
待落座后,太傅讲之乎者也的时候,我那个前世柔弱得不能自理的驸马爷冲了进来。
“阿味——阿味!”然后再许多王孙贵族的注视下,把我扑在地上,紧紧抱住我。
这还是我那个清高自傲的驸马爷吗?
他口中喊的阿味,就是我的乳名。他在前世从来没有这样唤过我。
顾髓把他从我身上拉开,然后清风明月地又坐了回去。
“安乐伯,成何体统,快回到自己座位上!”老太傅可能未曾见过这样不知廉耻的场景,厉声喝止。
景阳在一旁白了我一眼,小声骂道:“淫妇。”
前世,这个景阳阿姊就和我不对付,到处传我谣言,处处揶揄我。
我知道,她喜欢许知行。
可是拉不下脸面,不能跟我一样巧取豪夺把美人伯爵娶回家中。
我现在可不只是十五、六岁的小女娘,走上前去,笑吟吟道:“景阳阿姊!”
然后啪嗒!景阳脸上出现了五个手指印!上天造物不测,我早就想这样干了。
在场的众人都怔住了,除了顾髓。
景阳一脸错愕,捂住脸,然后反应过来想来掐我。
我站在老太傅身后,言之凿凿:“我生母是故去的先皇后!舅舅是当朝中书令!你是个什么东西?你生母就是趁我父皇喝醉才爬上了龙床,是我母妃仁善,才没把你生母扔出去喂狗。”
“你骂我淫妇?天下谁人不知你景阳生母一介贱婢,现在即便位列妃位,谁又瞧得起她?”
上一世的我,虽然蛮横跋扈,但是嘴皮子不溜。经常是话到嘴边,又不知道说什么。叫人占了先机,自己有苦说不出。
景阳愕然道:“你…你这泼妇?你敢骂我母妃!”
我站在老太傅身后,景阳不敢来捉我。我继续说:“我就骂,就算是你生母在场,我也是骂得。我们都是公主,可我就是比你尊贵。”
前世我在景阳的惺惺作态下,一直活得很憋屈。有时候有理没处说,自己常常生闷气。
世人都说我骄横跋扈,景阳娴静温良。殊不知她景阳才是一等一的惺惺作态高手。
我今天就是要让在座的皇孙贵胄,把景阳的身世通通再说一遍。
我没注意到的是,老太傅从身旁拿了戒尺,厉声喝到:“沐阳公主!”
我着实吓了一跳。
“沐阳公主,这是先皇赐我的戒尺。你不敬师长,不守礼仪,不知孝悌。该罚!”
好大的罪状!果然,这老太傅着实不喜欢我。还是喜欢温顺可怜的景阳。
“不该罚!”一人柔声喝道。
03
许知行从小身体不好,说这句话像是用尽了十足的力气。
“阿味,阿味她只是说了实情。而景阳公主无端招惹阿味,才该罚。”
我看着颤颤巍巍的许知行,心疼极了我的美人驸马。
我一脸漠然地看着太傅:“老师,景阳说我是淫妇,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学生?”
老太傅手中的戒尺慢慢垂下,说:“景阳公主何曾这样说过你?”
我看着许知行道:“安乐伯知道。”
许知行点点头。
“还有谁听到过?”老太傅站在台前发文。
课堂里十余个王孙贵胄皆默不作声。
老太傅道:“安乐伯一人无法作证,这件事,到此为止!沐阳公主抄写《女则》十遍,以修气量。”
把我给气笑了,这就是到此为止的意思?
而景阳已经开始在座位上痛哭流涕,好不可怜。
“老师,我听到过。”淡漠的声音骤然响起。
一旁看戏的顾髓居然替我作证?
我本来只是想扮猪吃老虎,一如既往的嚣张跋扈,想让我景阳阿姊处处受制。也做好了被罚的准备,只是没想到顾髓他替我作证?
“公主景阳,无端善妒,抄写《女戒》十遍,以示惩戒。”
闹了这一出,课堂也早早散了。
顾髓深深看了我一眼,我却品不出来什么意味。
只是我总感觉顾髓不似我从前固有印象那般漠然阴险。
按照前世的发展,景阳和顾髓成婚,我和许知行成婚。是自然而然的,只是我以为我很幸福的时候。好像朝廷动荡,边关战事吃紧,我公主府的吃穿用度也减少了许多。
我好像听说顾髓在前方立了很大的功,他父亲武德侯甚至有盘踞一方的打算。
所以,我这一次不仅要抱得美人归,还要尽早让父皇明白武德侯的野心。
“许知行,你今天有些不一样。”
“阿味,我心悦你,我们定亲吧。”
清冷高傲,面如冠玉的美人安乐伯居然想嫁我?
哈哈哈哈哈——
我的人生开挂了!这在我的上一世是完全不敢想的。
那是我肖想了很久的美人伯爵啊!我上一世是对着父皇又哭又闹,才把安乐伯强娶了家门。
所以许知行一直对我敬重有礼,但是一直没有碰我。
“真的?”我有些不可置信。
他摸了摸我的头说:“阿味这些年受苦了。”
我怎么会受苦?我可是大陈国最尊贵,最受宠爱的小公主哎!
“那你先回去告诉你爹爹好不好?让你爹爹去找我父皇说定亲之事。”
许知行点点头,拢了拢身上的锦裘,看起来很是坚毅地走了出去。
“公主殿下,你开心的不是时候。”
顾髓的出现,打断了我的沾沾自喜。
“不劳烦顾小侯爷操心。”我虽然面上在笑,心里已经在骂乱臣贼子了。
“公主是怕死的不够惨吗?”
04
我惊慌的看着他: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
“意思是,你会死在许知行手中。”他俯下身,轻轻对着我的耳旁说道。
“你是不是知道什么?”
他摇摇头:“公主要改运的话,或许今天第一步就走错了。”
神叨叨的。
他正欲走,我上前拉住他,急切道:“顾髓,你告诉我,你到底知道什么?”
“公主殿下,这样吧,你嫁给我。我救你一命。”
他的词句处处暗示,却又没有明说。
我喜欢许知行的理由很简单,就是他很好看,而且景阳阿姊也喜欢他。
我是一定要得到他的。
顾髓离我很近,眼神中充满了询问和引诱。而且有种暧昧的气息萦绕,我居然有些手足无措。
我虽然平时嚣张跋扈,但是遇事情畏畏缩缩,而且胸大无脑。
不然为什么连上一世是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
据白无常说,见多了死状的他,当时都有些反胃。
我嘴硬道:“不用你救,我可是公主殿下。”
而且按照原来的发展,他和景阳在一起,好像很不幸福。
如果景阳不幸福的话,我就会很快乐。
他沉了沉眼眸说:“公主殿下,蠢笨如猪。”
我:……我何时听过这样的话,对着他离去的背影破口大骂:“你才是猪,天地造物不测,你蠢笨如猪!!”
什么意思?许知行杀我?
不会啊,他那么清贵自持,我和他虽然前世没有行敦伦之礼,但是也算是相敬如宾。
而且,不就是他用了生生世世的气运来救我吗?他既杀我,又何必救我?
没想到重活一世,我还是这样的胸大无脑。
当我煞有介事地告诉父皇,警惕武德侯时。
父皇先是用异样的眼光看着我,然后郑重地思考了一会儿。
我心想:终于!父皇不再是觉得我这个小女儿只会寻花问柳和吃吃喝喝了。
然后父皇就说了一句:“沐阳,你没有继承到朕的一点智力。”
又疼爱地看着我说道:“罢了罢了,你只管享乐寻欢便是。”
什么?
居然是这样的回答?
我捏了捏眉心:果然,人心中的成见是一座大山。即便是我想拯救这,拯救那,别人也会以为我在寻开心。
我郁闷地回到寝殿随后一道圣旨就下来了。
“赐武德侯之子顾髓与公主沐阳结为连理,不日大婚。”
我颤颤巍巍接过了圣旨……
顾髓?
他有病吧!我的美人驸马怎么办!
估计黑白无常也没想到,我重生之后,也是这样的贪图美色。
05
我跑到刑部许尚书府邸,想看一看我的美人伯爵。
我刚到府邸,居然看到许知行跪在雪地里。
那样羸弱,那样倔强。
“求爹爹,求爹爹去跟陛下说,我要娶公主沐阳!”
许尚书一个茶壶扔过去,结结实实打在许知行的额头上。
我赶紧跑过去,就看到一条很长的口子冒着汩汩鲜血。
他倒在雪地中,呼吸微弱。
我也跪在地下:“尚书大人,许公子身体薄弱,请尚书大人让他回房休息。”
许尚书赶紧走出来,拉起我说:“沐阳公主,你这等礼,老夫受不起啊——”
我看着奄奄一息的许知行和孱弱的刑部尚书。
觉得很是感动,但是又有一点奇怪。
我还是恋爱脑来到了我的父皇面前:“父皇——儿臣喜欢许知行。我要娶他!除了他我谁都不娶!”
我抱着父皇的大腿,一把鼻涕一把泪。
没想到父皇也不吃我这套了。
我只好说:“爹爹,许知行他救过儿臣的命。”
我皇帝爹爹终于按捺不住骂道:“你怎么如此蠢笨!那个许知行他孱弱多病,满脸算计。你就算是喜欢好看的,顾髓哪里比不上他?年少俊朗,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儿郎!”
“许知行就算是救过你的命,那也是因为你是公主。”
我被骂的狗血淋头,闷声出了殿,就看见了顾髓。
我勉强扯起一丝笑意道:“未来驸马爷。”
“见谅。”
我以为他是去找皇帝爹爹的,没想到他一直跟在我身边。
“公主殿下很喜欢许知行?”
“他救过我的命。”
“何以见得?”
我摇摇头,说:“顾髓,我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吧。”
“如果建立在公主殿下喜欢许知行的基础上,就没办法说亮话。”
他现在看我的眼神,就好像是上一世一脚把我踹在泥地里的眼神。
那是一个寒冬,我和许知行相约在护城河旁。其实是我单方面约他出来游玩。
我穿着华服,戴上珠钗准备走到护城河的桥上,等我的许郎。
路过一个泥地大水坑,顾髓就在我身后措不及防给了我一脚。
我面朝下,摔了一个狗吃屎。
绿衣在一旁愣愣的看着,被吓傻了。
我奋力像一只鸭子扑腾,然后他把我拎起来说:“公主殿下今天很别致!”
我大喊大叫:“你发疯吗?”
他点点头。
然后我和绿衣灰溜溜地回了皇城。
我还跟父皇告状,父皇却说,小孩子家打打闹闹也是也算正常。
现在,我看着朱墙里纷飞的大雪:“顾髓,你很奇怪。”
他脱下斗篷套在我身上,字字诚心:“公主殿下,你这一次可不可以喜欢我?”
纷飞的大雪,就像那时在一片黑暗的黄泉路上飞舞的萤火。
我摇摇头说:“许知行救过我的命。”
我就像说起了八卦:“我跟你讲,我去过黄泉路一次。是许知行,他求的阎王。我才被送了回来。”
如果我跟别人这样说,那个人肯定以为我又在犯毛病,寻开心。
可是顾髓不一样,他听得很认真。
他柔声道:“公主殿下,你真是蠢笨如猪啊——”
06
明明是在骂我,但是他的神情好像不算高兴。
“顾髓,你是不是也作过古?”
“死过一次。”说的很是云淡风轻。
“怎么死的?”
“好像是三军阵前,百剑穿心吧。”
我侧过头看着他:“什么?”
我把他从上到下,从左到右打量了一翻。想要找一点受伤的痕迹。
他笑着,然后慢慢转了一圈:“不过现在好啦。”
我不知道为什么,他笑起来甚至比哭还难看。
我拉过他的手:“顾髓,这样。我们都死过,我们要改运啊!我上辈子活得窝囊,甚至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。我们这辈子联手改命好不好?”
他好像脸色凝滞了一秒,慢悠悠道:“好。”
我问道:“你先告诉我,武德侯是不是要谋反?”
顾髓愣愣在原地:“公主殿下,我会处理好的。”
果然,果然武德侯要谋反。
绿衣这个时候匆匆忙忙跑过来:“公主,公主,见过顾小侯爷。”
她匆忙福了福身道:“安乐伯,安乐伯吐血了。”
我的美人伯爵!
我回到寝殿:“绿衣,人参,鹿茸,阿胶,补身体的都给我带上。”
顾髓拉住我,摇摇头。
我甩开他,唤道:“绿衣,快些!”
顾髓用力拉住我:“不许去!”
“乱臣贼子!”我厉声喝道。
顾髓便松开了手,道:“许知行他是前朝皇族,到底谁才是乱臣贼子?”
我想起在黄泉路上的莹莹灯火,帝王之气原来是这个意思?
“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!但我跟你说,是那个人,是他把我从黄泉路上拉回来的。就算是你死过一次,你且听清楚,我,就是喜欢许知行!”
顾髓明明离我很近,但是我们之间却像隔了银河一般远。
随后他笑了笑:“你要死在他手中,我定会摇旗呐喊,大摆筵席。”
好狠的心!
我瘪瘪嘴去到了美人伯爵处,他面色苍白,美眸紧逼,看起来很难受。
口中却一直喊着我的名字:“阿味,阿味。”我抱住他,“我在,我在。”
许知行蓦然睁开双眼:“对不起,阿味,对不起。真的对不起。”
美人伯爵半梦半醒,一直在忏悔。
我重生后的世界怎么跟原来的不一样?
07
春柳宴中,我再次见到了顾髓。
许知行的身体好转了些,也参加了今年皇孙贵族的春日之宴。
我那景阳阿姊打扮得花枝招展,坐落于父皇身旁。
我也不甘示弱,找了皇城中最厉害的梳妆师为我梳妆打扮。
路过一个大水坑时,我还是下意识地捂住屁股。
我在这大半个月不是往美人伯爵处跑,就是往父皇那里跑。
“父皇,你相信我,武德侯有异心。儿臣夜观天象,我们大陈危呀。”
我那个父皇咂咂嘴道:“皇儿,你想喝顾髓退婚,不至如此。”
我这个皇帝爹爹是怎么坐到九五之尊的?好像他的兄弟相残,觉得他蠢笨至极,然后就放过了他。
于是他一个渔翁得了利。
我的弟弟们都还小,难道这样的大事要落到我和景阳的身上?
我们俩摇曳生姿地落座,看着意气风发的王孙贵胄和文武百官。
顾髓也落座于我的身旁,许知行坐在了景阳身后,我的对面。
我身边的顾髓似乎更加萧肃诡异,两只眼睛死死盯着对面的许知行。
许知行也不甘示弱,清冷孤傲地看着他。
春柳宴我上一世就知道结果,我身边的顾髓夺魁。
向皇帝爹爹求了一个恩典:求娶公主景阳。
我还记得那日,跟现在一样嫣红柳绿。风姿肆意的顾髓击败所有的世家子弟,然后求了这样的恩典。
他求娶景阳的时候,我正在景阳的前方。春光正盛,他眯着眼看向我,跪下来说道:“臣爱慕景阳,求陛下赐婚。”
那日我被这个阵势吓了一跳,故意躲进许知行怀里。
这次顾髓好像也是势在必得。
只不过许知行前两日就告诉我他一定要夺魁,然后向皇帝爹爹求恩典,求侍奉于我身侧?
顾髓用温厚宽大的手覆上我的手道:“公主殿下,是希望我胜还是败呢?”
我还没有说话,顾髓就站起了身,翻身上马,好生恣意。
许知行也慢悠悠爬上马,扬起马鞭。
骑马射箭,射中红心者胜。
两人确实不相上下,王孙贵胄们都纷纷败下阵来。
在最后一试,顾髓突然调转弓箭,直逼许知行。
我在远处轻呼:“他要干什么?”
然后许知行为了躲避弓箭摔下了马,顾髓也跳下马。
顾髓安然走到圣前,落座于我身旁。
“安乐伯先下马!顾小侯爷胜!”
马场的裁判大喊。
你们是瞎了眼了吗?没看到我的美人伯爵都摔下马了?
我起身想赶紧过去扶他,手却被顾髓按压在坐塌上,我却是怎么也挣脱不开。
“公主要在百官面前坐实你行事不端之责吗?”
是的,我行事淫乱,被礼部侍郎参了好几本。
我只好在远处心疼地看着我的美人伯爵,被人送回去。
“顾髓,你想要什么恩典?”父皇问道。
顾髓跪下道:“微臣求圣上准许武德侯解甲归田之愿。”
在场的百官无一不惊愕:什么?
武德侯不惑之年就要告老还乡?
武德侯是镇守北方的要将,他解甲归田,北方该当如何?
怪不得武德侯已经连发三场军报,是求归乡的请愿?
我看着顾髓坚毅沉稳的侧脸,不知道他又在打什么算盘。
08
我那美人伯爵,走到圣前,也跪下道:“微臣不及顾小侯爷,但是微臣实在爱慕沐阳。可否,可否准许微臣做公主府的幕僚,侍奉于公主殿下身侧。”
百官哗然:安乐伯疯了吗?
安乐伯被下蛊了?
安乐伯有软肋在沐阳公主手中?
对面的景阳就像是晴天霹雳一般,哆哆嗦嗦看着我,眼中猩红,像是马上要破口大骂。
皇帝爹爹看了我一眼道:“皆准!”
景阳瘫坐在塌上,我也瘫坐在塌上。
这……这跟上一世不一样啊!
只是,只是顾髓转过头看着我,眼中没有了阴险狠戾,全是落寞无奈。
许知行也看着我,清冷如玉的面庞中,多了一些期待和希冀。
于是都城中人人津津乐道的两个美男子都入住在公主府。
我住正殿,顾髓住正殿,许知行住在离我稍进的偏殿。
美人伯爵在房中看书练字,我往里瞅了瞅。
“阿味不妨进来。”他在里面轻声唤道。
“安乐伯,我有一事不明。”
他月白色的衣衫衬得他更加不染尘埃,脱俗绝伦。
他碎玉一般的声音:“阿味可愿唤我知行?”
美人伯爵,轻轻咳了几声,像是身体还没有修养好。
“知行,我也不愿再瞒着你,我死过一次。”
“嗯,愿闻其详。”
“是你,是你用了生生世世的气运救我回来。”
我怔怔地望着他。
继续问道“你为我祈愿干什么?”
他眼神深邃:“因为,生前没有做的事情,想在死后弥补上来。”
意思是,我们两个都重生了?
我紧紧抱住他:“知行,知行,我们这一次好好在一起怎么样?”
他温柔地抚摸着我的头,喃喃道:“好,好。”
顾髓在门口拍门,甚至可以说是砸门。
“公主殿下!殿下!”一边叫唤。
顾髓原本就是这样不知礼节吗?
“催命呢!”我猛地打开房门。
“殿下,桃花开了,我折一枝送你。”顾髓递上妖艳粉红的一簇花枝。
我讪讪接过桃花揶揄道:“驸马醉翁之意不在酒。”
他点点头:“在你。”
09
顾髓把我拉走,留美人伯爵一人在房中。
“殿下,我如今是说什么你也是听不进去了吗?”
我正经分析:“顾小侯爷,上一世我们并未有过多交集。除去你把我踢水坑里,让我在国子监出丑等一些事,我实在对你没有别的情分。而且,你不是喜欢景阳阿姊吗?”
“我上辈子不明不白死了。顾髓,你能告诉我怎么回事吗?”
顾髓摇摇头,说:“殿下,你应该去问安乐伯。”
“你知道?你先同我说。”
“是许知行杀了你,之后他当上了皇帝。我只能这样说。”
“皇后是谁?”
顾髓看着我,不知道怎么地笑了出来。“孝文帝,后宫三千,专宠一人。世人感念,景阳皇后,母仪天下,贤良淑德。”
原来是,是我的景阳阿姊啊——
贤良淑德,倒也符合她一直以来塑造的形象。可是,景阳不是顾髓的夫人吗?
“那他为什么杀我,又救我?”
顾髓柔声道:“殿下,你只能去问安乐伯。只是,你最好不要打草惊蛇。”
我看着娇羞欲滴的桃花,决定抱紧顾小侯爷的大腿:“顾髓,你是我的驸马,你是不是会救我?”
“自然。”
当清冷如玉的美人伯爵来找我时,我确实没办法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。只能胡言乱语:“知行,你上辈子怎么不喜欢我?”
许知行把我的手放在他的腰间:“阿味,现在你可以对我做任何你想做的事。”
美人在前,欲念弥漫,暧昧的气息在眼前流转。许知行清冷的脸上染上红晕,喃喃道:“阿味。阿味,我们不谈前世,只谈今生好不好?”
这是我前世多么想做的事情啊,我多么希望我的美人驸马疼我,爱我,珍惜我。
“知行,你把我从黄泉路上拉回来,就是想做这件事吗?”
他怔了怔,轻声道:“阿味,我,我心悦你。我想要你。”
许知行修长的玉身覆了上来,我却不知道怎么觉得很是别扭,避了开。
“你,你先等等。”我侧身下塌,喝了一杯茶。
“阿味不想要我?”
我不知道为什么,我心中想的,脑子里浮现的竟然全是顾髓的身影。
我没有回答他,便打开了房门,冲了出去。
我居然鬼使神差地来了顾髓的寝殿。酒香四溢,他半躺在坐塌上,迷迷糊糊看着我:“殿下,来喝酒。黄泉路上一定很渴。”
我惊道:“你怎么知道?”
他好像在回想什么,后面居然有悉索呜咽之声。
“殿下,我只有这一次机会了。”
他一直都是武德侯的二公子,恣意潇洒,好不风光。居然流露这般动人的神色。
他一把把我拉过他结实的怀中,说道:“你若是还在怪我把你揣进泥土里,我向你赔罪好不好?”
他温热的气息在我的耳旁,很好闻的酒香味。
“可是我,我就是不想让你去见许知行。他一直在利用你,他联合景阳在利用你。所以,所以上辈子我娶景阳,我以为可以把景阳困在我的庭院中,可是......”
他前言不搭后语:“殿下,这一次,换你喜欢我好不好?”
10
我好像鬼迷心窍一般:“好。”
红烛昏罗帐,一夜无眠。他在那处一直索取,好像怎么都不够。爱惜又珍重地一遍遍索取,一遍一遍叫我殿下。
“唤我阿髓。”
“阿髓,阿......髓,阿髓——”
待到天边开始发白发亮,他终于停了下来说:“殿下,太过操劳。我帮你洗浴可好?”
当我面红耳赤地坐在饭桌旁吃午饭的时候,实在没办法直视美人伯爵那张清冷的脸。
顾髓还在给我夹菜说:“殿下多补补。”
我尴尬夹起菜狼吞虎咽。
这样尴尬的局面没有持续多久,第二天顾髓就穿上了战甲。
“殿下,我可是小侯爷,是要上阵杀敌的。”
“武德侯呢!”
“你忘了吗?我爹已经告老还乡了。”说这句话的时候,顾髓狠戾地看着许知行。
许知行淡然地看着他:“恭送顾小侯爷。”
我看着王军和幡旗走远的顾髓,上辈子的他也是这样的恣意潇洒。
不对,不对,怎么这么快?
上辈子顾髓也是这么快就上阵杀敌了吗?
武德侯都奈何不了的匈奴,顾髓怎么可以?是皇帝爹爹的指令?
我马不停蹄来到长阳宫,“父皇,父皇,你把顾髓换回来好不好?”我在殿前痛哭流涕。
一向疼爱我的皇帝爹爹,严厉道:“沐阳,你不仅仅是顾髓的妇人,你还是大陈的公主!”
我抱着皇帝爹爹的大腿:“父皇,上一辈子,上一辈子顾髓他就是在三军阵前百剑穿心啊——我不要,我不要他这样!”
“你在鬼哭狼嚎什么?整天就是上辈子,上辈子。平定匈奴这本是武德侯的职责,他要他父亲卸任,那就成了顾髓的责任。匡扶天下,就算是百剑穿心,也算是死得其所。”
我顶着哭得鼻青脸肿的猪头回到公主府。
“阿味回来了。”
美人伯爵还是这样处变不惊。
我拉着许知行的手,倏然跪下:“许知行,你这一次不要谋反好不好?”
许知行在我身前愣了愣,想要扶我起来。
我就跪在原地一动不动:“上一辈子怎么样,我怎么死的,我不追究。只是,许知行,我求求你,你不要再让他百剑穿心了好吗?”
许知行叹了口气,道:“阿味,到如今,你还觉得我是始作俑者吗?”
怎么和我想的不一样?
原来在上一世,许知行确有二心。他是前朝皇族,武德侯是前朝皇族的旧部。所以他要反,武德侯必反。在北方,武德侯勾结匈奴造成动荡。在朝堂,许知行和景阳一起卷动风云让庙堂波云诡谲。
“阿味,你可能不知道景阳有多恨你。”
按照许知行的说法,是景阳一直撺掇许知行谋反,让许知行坐上皇位,自己做皇后,母仪天下。至于我这样一个蠢笨如猪的原配嘛,叫了十余个景阳宫的面首过来伺候我。
一代傲慢的沐阳公主,在床榻之上被折辱至死。
我确实忘了,喝了一杯酪浆好像就到了黄泉。
“原来,我竟是这样死的。”
“阿味,对不起,对不起。我不该。”
原来,许知行一直道歉,是这个意思。
“可是,可是我本没有这样的意思,是景阳她,她擅作主张。”清冷如玉的美人伯爵会这样急切地狡辩。
“那,那顾髓呢?”
我撑住双腿发软的自己,慢慢坐下来。
“武德侯在前线已反,本是联合匈奴南下直捣皇城。是顾髓带了三百精锐挡在阵前,死死不肯让路。武德侯已起杀心,顾髓不听劝告。顾髓只是......只是一个劲地说道:皇城是她的家。于是,在三军阵前,被百剑穿心来告慰三军将士。”
我直直地从椅子上跌坐下去,怎么会是这样?那是百剑穿心啊!我想要为他哭上一哭,又觉得不吉利,赶紧把呜咽之声咽了下去。
许知行赶紧过来扶我:“阿味,没事了,我在。”
我用尽全身力气推开他:“许知行,阿髓说得对!我当真蠢笨如猪。”
我大叫:“绿衣!帮我准备行囊,我要上前线。”
许知行拦住我:“不能去。”
我不怒反笑:“许知行啊许知行,要不这样,你替我去。你去把阿髓换回来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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